黄宗贤｜综合的魅力——“第十四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连环画、年画、宣传画、插图、漫画作品展”评述

2025-05-14 17:00:37 6

以下文章来源于美术杂志社，作者《美术》

当代美术

Contemporary Art

综合的魅力

——“第十四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连环画、年画、宣传画、插图、漫画作品展”评述

中国美协美术理论委员会副主任、四川美术学院西部艺术与中华民族共同体研究院院长｜黄宗贤

摘要：“第十四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综合画种展，是近5年来连环画、插图、宣传画、年画、漫画等画种所取得成就的集中体现与展示。展览以多元的视向、媒介的开放和叙事的多维性，体现了“小画种”的大视野和综合的魅力。

关键词：全国美术作品展览；综合画种；多维视向；媒介开放；文图互构

2024年7月30日，“第十四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连环画、年画、宣传画、插图、漫画作品展”在成都市美术馆开幕。本次展览共征集作品5371件，经评选，共有309件作品入选，其中进京作品56件。展览又被称为综合画种展，作品门类涵盖连环画、插图、漫画、年画、宣传画等。通观整个展览，给人的强烈感受是：小画种，大格局；小切口，大视野，让观众充分感受到了“综合”所带来的丰富的视觉盛宴。

一、多维视向中的时代脉动

“综合画种”是全国美展中难得的不以媒介材质划分的多画种展，再加上连环画、插图都是一组多幅，这必然就给观众以丰富多元的视觉感受。参观展览，犹如徜徉于多姿的艺术长廊，在移动的视觉流程中品味到如音乐一般的节奏韵律。

比媒介的多元更值得关注的是艺术视向的多元。体现为：历史观照与现实关注的交织，传统文脉与当代视野的交汇，中国立场与世界视野的共存，成人天地与孩童世界的并置。在最近几届全国美展中，其他展区表现历史题材、宏大叙事的作品相较以往有所减少，而综合画种展中，历史题材的作品却占据相当的比例。艺术家们以历时性的视野和不同的艺术语言、形式描绘和表现重要的历史人物、事件和故事。在共时性的维度中，叠加了历时性维度，因而展览的历史纵深感得到了延展。插图和连环画的历史题材包括对古典文本的视觉表达，如丁筱芳的《世说新语》插图、张婧仪的《聊斋志异》插图等。在历史类题材中，最多也最突出的是对近现代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描绘，在插图类中具有代表性的有安滨的《红船》长篇小说插图、张耀来的《觉醒年代·苦难、呐喊之一、呐喊之二、求索、燎原》等，连环画类具有代表性的有陈孟昕等人创作的《旧皮箱的秘密》和吕凤台的《抗日名将左权》等。近现代历史人物和重大历史事件，特别是红色主题在综合画种的展览中占据了相当的份额。

与历时性维度交织的是现实景象和时代生活的呈现，重点体现在几个视向上：一是表现新时代建设取得的新成就、出现的新景观，特别是现代科技展现出来的新图景，如插图类马建刚、冯晓雁的《神舟家族、筑梦天宫》，牛明明、郭佳鹏的《筑梦连心路》，雷梦婷的《数智中国》等作品艺术化地展现了中国速度、中国力量。二是民族题材依然是创作的“热土”。特别是新时代以来，民族地区的社会发展、建设成就和民众的新生活，更是被创作者所关注。次仁朗杰、德珍的《放牧守边疆》，潘闻丞、冯容等人的《行歌2023——看贵州》，沈颖、范云鹏的《银骆驼》等是这方面的代表作。在表现现实生活和时代精神方面，最动人的还是那些讴歌建设者的作品，如杨海峰、黄敏的《我的父亲焦裕禄》，赵天宇、贾维一的《敦煌儿女樊锦诗》，汤宇丰的《守望绿水青山》，王若木的《我的矿工兄弟》等，以生动的艺术语言展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新时代以来不同领域建设者的奋斗精神、奉献精神，给我们塑造了一个个动人的精神肖像。我们也看到，儿童绘本或者说儿童题材在连环画、插图类作品中占据了一定的比例，代表作有熊玲林的《遇见童年》、修德旭和刘斌的《乡村艺术季之行》等。

如果说上述几个维度，更多地体现了时代的审美凝视的话，那么漫画板块则体现了时代的哲理观察与沉思。有的作品以喜剧化的手法表现当代的生活风尚，如宋晓军《兄弟们都去开直播啦！》、于世众的《合影新口令》等，以幽默诙谐的方式表现了互联网时代的市井百态，让人思考工具现代性给人们日常生活带来的影响，以及造成的人的“异化”现象。王俊才的《无题》、颜庆雄的《笼中鸟》等作品折射出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忧思。卢相鹏的《相形见拙》、杨新志《就业岗位》等作品则秉承了漫画的质疑、批判精神，直接针砭时弊，从而达到倡扬正气的效果，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时代风尚不仅仅体现在题材内容方面，也呈现于媒介、语言、图式及审美趣味的当代性上。综合绘画展充分展示出了艺术家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让观众看到了小画种的大视野与大格局。

二、媒介开放中的“边缘”优势

“综合画种”可以理解为主要大画种之外的“其他”画种。“其他”即“非主流”“边缘”。“边缘”的真正含义是无法以“媒介”来划分的画种。不能以媒介划分的画种，意味着媒介的开放与自在性。艺术家们完全可以依据表达的内容和对媒介语言的偏好，选择媒介，发挥自己的艺术特长。因而，观众在展场上可感受到不同媒介材质表现的多样性与丰富性。既可感受到油画般的光色之美，也能品味到中国画的笔墨之韵；既能欣赏到木刻的刀韵刻痕，也能体悟到民间艺术的装饰之趣；既能领略素描单纯而丰富的表现力，也能获得以少胜多的空灵之魅。张丽娜的《翻过瓦吉姆梁子》和卢冰的《天路放歌》等作品，以水墨与线条的交融展现了中国画的写意韵味；王健峰、刘利涛的《插上梦想的翅膀》则通过精致的线条和墨色的有机结合，洋溢着现代工笔画的雅致与魅力；王若木的《我的矿工兄弟》在光色、笔触与形体的交融互构中，彰显出水彩画的灵动和丰富的表现力。孙玉宏、刘威的《不能胜寸心，安能胜苍穹》和吕凤台的《抗日名将左权》，以油画般的色调和笔触加以表现，给人以光色交融之美。王向阳的《汤显祖——临川四梦》则承继传统木板插图的人物造型与空间构建意识，充满了浓郁的传统韵味。汪晓君的《日记》在自在性的表现中，在简略形体与色彩的大胆配置中，不仅艺术化地表达了关于视觉日志的思考深度，而且在简略的画面中彰显出视觉张力。田力勇的《汉武帝反击匈奴》等作品则展示了在尝试完全不同于以往连环画的媒介语言上所做出的努力。

无论参展者原本的艺术身份是什么，他们都在尊重文字文本的前提下，思考和探索将文本转换为图像的方法与路径。一些年轻的作者正是通过对新画种创作的参与，提升了对文本与图像关系的理解与认识，并且在原本并不熟悉的画种中展示出艺术才华。如谷晓艳的连环画《护国军神——蔡锷》以黑白木刻版画技法为主，融入纸雕技法，叠加画面层次，丰富了画面效果。媒介开放是综合画种创作的最大优势，因而也必然给艺术家的创作带来更大的探索空间和更多的可能性。

三、咫尺间的悬置与自在之魅

纵观综合画种展区，连环画和插画给人印象深刻，展现出两个特点，一是必须处理好图文转换的关系，二是都是小尺幅多画面。连环画和插画首先是对文字文本的选择、阅读与理解。无论是选择他人的文本还是自己撰写文本，都必须经历将文本意涵转换为图像的过程。连环画以连续的图像叙述一个完整的故事或事件，插画可以选取文本中某个场景或某个瞬间进行描绘，并不追求连续性。连环画图文并茂，但是图像、画面担负起最主要的叙事功能，文字发挥着不可缺失的辅助功能。插画不追求视觉叙事的完整性，而是选择文本中某个瞬间或场景进行视觉呈现，以此来增强文本的生动化、直观化和趣味化。

连环画和插画的创作过程是一系列创造性转化的过程。首先在进行文本选择时，就意味着进入了创作过程。其后在文本与图像之间，形成一种关联与转换关系。所谓的关联性，就是图像呈现不能摆脱文本的原意。所谓转换关系，就是说艺术家在文本向图像的转换过程中可能而且必然要融入自己的理解和想象。富有创造性的艺术家的图像呈现，可以拓展文本的意涵和审美空间，以直观生动的视觉叙述，打动观众。李非的连环画作品《真理的味道》描绘了早期共产党人陈望道翻译《共产党宣言》的过程与情境。文字文本更多的是对过程的叙事，并不重在人物形象的描绘和环境的交代，而连环画作者通过人、物、景的视觉化“还原”与呈现，使得叙事更具情境性和生动性。这种“还原”与呈现，无疑蕴含着创作者的历史与文化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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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真理的味道》（之一）连环画 30cm×50cm×8

（正在青海美术馆5号展厅展出）

李晨的连环画《相国志》通过戏剧人物造型的手法，再以版画的语言进行人物和场景表现。历史典故给创作者提供了想象的空间，因而在视觉叙事中具有意象性和写意性、表现性的美学魅惑。连续性、递进性是连环画叙事的重要特征，“悬置”性也是其重要的魅惑之一。插画、漫画的“悬置”性特征更加凸显。艺术家对文字内容的视觉呈现是有选择性的。选择既是一种聚焦，也是一种悬置。悬置意味着对时间或空间的切片，也可能是对情境和人物形象的切片。悬置就是留白，悬置的画面必然也给观众留下更大的解读乐趣与想象的空间。这也是综合画种，特别是插图重要的美学趣味所在。付春晓的《袭古创今正当时》在对时间、空间与情境的悬置中，开启了想象闸门，在非逻辑的视觉构成中表现了时空错位、古今交融的审美意象。邬林的《流年》插图，在对文本的阅读中激起了似水流年的生命感慨，于是以时间为主题进行设计与创作，通过描绘时间的流逝和岁月的沉淀，表达对生命和时间的思考，也彰显了版画因概括、凝练带来的抒情性。黄滢珊的《山鬼》、肖江的《黑白如诗》在具象或抽象的艺术语言中，弥漫着浓郁的诗意，给人更多想象的空间，令人回味。

插图、连环画、漫画都是咫尺之作，并以组画形态出现。这在某种程度上为创作者“松了绑”。艺术家们重在经营而不在于填充，避免大而无当。再就是多幅组合，也可让创作者在咫尺间自由驰骋，充分展示技艺和才华，使得艺术个性得以彰显。我们既可观赏到郭巍的《有一个美丽的地方》一类中国工笔画式的精致雅丽之美，也能品味张彤的《飞鸟集》一类画作华丽精微的意趣，当然也能感受到姜建忠的《小扎西的故事》、苏晓的《画室的故事》作品的灵动与轻松。在不同艺术语言与风格中，能够感受到创作者不“刻意”中的自在。自在的状态，就可以专注于调配、处理康德所说的“依存美与纯粹美”之间的关系，也就更接近于真正的艺术创作状态。

总体上看，综合画种展览中的插图、连环画更出彩。或许在于作者群体在国画、油画、版画创作等多方面本身就具备较强的能力和较高的艺术水准。年画作品在表现的题材内容方面，都关注当下现实生活，如乡村振兴、新农村面貌、地域新风俗等，且均为宏大场面，人物众多，物象繁复，色彩明丽，喜气洋洋。不过，传统年画的地域特色被弱化了，同质化倾向较为明显。可能因宣传画在当今的功能已弱化，入选作品在整个综合画种中占比最小，且创新性及视觉张力略显不足。

对于“第十四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综合画种展，还值得充分肯定的是创作队伍结构发生了很大变化，一大批青年艺术家参与综合画种创作，其中不少是初次尝试自己原本未必熟悉的门类，就显示出艺术才华，并给相关画种带来了一些新的气息和新的风尚。这也让我们对未来充满期待。笔者认为，未来的综合画种展不仅仅是类型的聚集，更应该体现出视野的开放、思维的融通、媒介的交互、语言的多样、风格的多元、语义的多维。唯其如此，才能显示出综合画种展区的存在价值和独特魅力。正因为有媒介交互的巨大空间，将来的综合画种展览可能会带给我们更多的惊喜。

The Charm of Different Types : Commentary on the Exhibition of Serial Picture, New Year Picture, Picture Poster, Illustration and Cartoon of the 14th National Exhibition of Fine Arts

Huang Zongxian, Deputy Director of Art Theory Committee, China Artists Association, and Dean of Research Institute of Art of Western China and a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Sichuan Fine Arts Institute

Abstract: The exhibition of different types of paintings of the 14th National Exhibition of Fine Arts demonstrates the achievements made in serial picture, New Year picture, picture poster, illustration and cartoon over the past five years. It reflects the broad vision of “minor art forms” and the charm of different types with diversified perspectives, open media and multidimensional narratives.

Keywords: the National Exhibition of Fine Arts; different types of paintings; multiple dimensions; open media; text-image interplay

第十四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连环画、年画、

宣传画、插图、漫画作品选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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